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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

​当我用非虚构的方式写我周围的人和事的时候总是顾虑重重,生怕被某个当事人看到来怒气冲冲地找我质问,这并不是一种 “安全” 的写作方式,尤其是你在对某件事进行评论的时候,即使非常克制,也容易引起是非,中国人的社交逻辑中极少能容得下沙子和批评,关系好意味着包容克制,关系差意味着背后的各种否定,虽然儒家经典中有类似 “君子和而不同” 的教诲,但似乎这种庙堂级别的行为操守和漫长中国历史中的普通人之间的交往原则并无关系,而中国的史书也往往是 “肉食者” 的历史,对于占据主要人口和历史时间的普通人的记录在很长一段历史时间中都是空白,直到宋代才开始出现关于普通人的历史,这历史和官修历史中的 “冠冕堂皇” 和 “绝对正确” 相悖,开始有了 “不好” 的成分。然而这却是真正的现实,对大多数历史时期中的普通人来说,君子的行为准则只是 “墙上的政治标语”,可以用来宣传和应试,却不会真的拿来执行。

但我只想真实地记录一切。

在今天的中国,获取真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虽然资讯发达,信息爆炸,但是不管是媒体或者新闻,都被赋予各种各样的目的和滤镜,如果一个人坚持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的古训,他多半只能得到一堆不知真假的被精心编制过的信息,没有一个人可以聪明到透过这一切看到人和事本来的样子。

能吸引人的不是事实,而是事实被刻意表达后所蕴藏的情绪和观点。

我越来越讨厌旅行,那种千篇一律的景点和流水线一样的吃喝玩乐,像 KTV 刺耳的歌声一样让人身心俱疲,即使在那些看似严肃的博物馆,对于历史和文物的表述也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比如 “爱国”,比如 “正统”,这让我觉得自己像电影《楚门的世界》中那个从行为到思想都被安排的楚门,当我自以为从自己的观察中得出某种 “独特” 的结论的时候,却发现这结论也是被人安排好的,就像学生时代的阅读理解,一切思想都跳不出那个 “标准答案”。比如:中国的历史研究和文物发掘显示,中国并不止黄河流域一个文明起源,三星堆和中亚文明也是独立发展的文明,这种历史发现显然对国家大一统的文明基础是不利的,因为所有的爱国歌曲里都说我们都是炎黄子孙。

朋友发给我看他写的代码,是一个正则表达式的解析引擎,用到了编译原理的知识,虽然不是新的技术,但是这个浮躁的年代能静心研究基础,已是不易。和那些整天研究恋爱情感八卦这种流行却又能无限耗费精力的事的年轻人比起来,去研究一些 “冷门” 的东西更像活在 “壳子” 之外。森田正马说:“行为塑造思想。” 人要改变自己,还得行动。当然,如果满足于标准答案,可以继续高谈阔论,拾人牙慧。

刚刚看完 Peter Hessler 的《Oracle Bones: A Journey Between China’s Past and Present》,以上可作为读后感。